最近看了篇勃拉姆斯《d小调叙事曲》版本比较的文章，手边正好有两个，QQ音乐上又找到一版，周末一起欣赏下……

【摘录】

约翰内斯?勃拉姆斯 (Johannes Brahms.1833-1897）是德奥浪漫主义时期
的一位重要的作曲家。1854 年的夏天，年仅 21 发的勃拉姆斯在杜寒尔名夫创作出一套叙事曲 op.10共4首，第一首便是这首《d小调叙事曲》。勃拉姆斯是浪漫时期古典主义的维护者，他反对标题音乐，具有深刻的反潮流的特性，然而在这首《d小调叙事曲》中却深受文学作品的影响，作者用文字将叙述式的内容写在乐曲之前，表明作曲家在创作这首作品时有着明确的叙述要求和明显的文学思维印记。目前世界上许多钢琴家都曾演奏过这首勒拉姆斯叙事曲，本文选取由 Music & Arts 公司在 1932 年录制的威廉?巴克豪斯（Wilhelm Backhaus)、DG 公司在1981年录制的阿尔图罗?米凯兰杰利(Arturo Benedeti Michelangeli）的录音、SONY 公司在1982 年录制的格伦.古尔德（Glenn Gould）的录音作为比较研究的对象。这三位钢琴家的演奏速度和力度上有着明显的差异：巴克豪斯的演奏时长为3分50秒，米凯兰杰利的演奏时长为4分38秒，古尔德的演奏时长为6分39秒。同一首乐曲由不同的钢
琴家来演奏，差异竞如此之大，其原因和理由何在？这是一个值得去仔细研究的文化现象。巴克豪斯、米凯兰杰利和古尔德处于同一个时代，对这首乐曲有着各白不同的演奏方式，也各自拥有许多拥护者。曾有人评价到：巴克豪斯是德国 20 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是贝多芬、莫扎特和勃拉姆斯等音乐作品的最佳诠释者。"米凯兰杰利演奏的版本曾被《企鹅指南》评论道：“可谓出类拔萃，一点也听不出不时干扰他的解读的冷漠孤傲态度，处理得非常
具有典范级的水平，因此给子三颗星的高度推荐。”古尔德演奏的勃拉姆斯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伯恩斯坦曾说“格伦的任何发现都是值得欢迎的，因为我对他的演奏顶礼膜拜，我赞赏他执着的追求，他对于事业的全然投入，他的不断的求索精神，以全新的角度来审视乐谱的内涵。”其内在原因和相关原因值得去研究。

力度差异

三个版本的整体力度布局基本相似，但在细部上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从整体力度的强弱来看，排序应该为米凯兰杰利-巴克豪斯-古尔德。巴克豪斯的力度变化幅度最大，米凯兰杰利的力度变化频率最高。虽然古尔德的演奏力度最小，但在某些处理上却综合了前两位演奏家的特点，把乐曲处理得别有一番滋味，令听众能留下更为深刻的印像。不同的演奏家通过不同的演奏方式使所呈现出的音响效果更加多样化，这也是音乐作品二度创作的魅力所在。重视原作与表演创造统一的是米凯兰杰利与巴克豪斯所演奏的版本，在力度上有明显而又细腻的处理，遵照原谱中的力度标记来演奏。但是巴克豪斯的演奏版本中的力度对比非常大，使音响效果显得格外丰富，也让作品中的叙事性更加强烈。米凯兰杰利的演奏版本力度设置十分严谨，不仅整体力度强，在很多细节上也做了相应的变化，既有浪漫主义时期的夸张情感，又把握了古典主义的精髓——朴素、细腻。勃拉姆斯一向被认为是维护“纯音乐”※※标题音乐的作曲家，但从他的创作实践来看，他在这首作品前亲自附上依据赫尔德的?民族之声中苏格兰的叙事曲“爱德华的标题。这首作品的出现充满了文学性与标题性，但与勃拉姆斯本身所信导的观念又互相矛盾，故笔者个人认为，米凯兰杰利的版本是最符合作曲家本意的演奏版本。古尔德一直被乐坛上称为“怪杰”，从忠实原作的演奏态度上来看他的版本是最具有距离感的，他的整体力度很弱，相对其他两个版本来说这位演奏家的演绎在音响上充满了夸张与神秘感。

速度差异

三位演奏家的基本速度上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在速度变化上遵循了一定的规律：在乐句或乐段尾声的速度减慢；高潮乐段自段首逐渐加快至段末渐慢；过渡乐句句首速度与前一乐句相似，句末渐慢。由于 《企鹅指南》对米凯兰杰利的演奏版本的评价为：“处理得非常具有典范级的水平。”本文就以米凯兰杰利的演奏版本为参照物，来总结三位演奏家在速度上的差异。米凯兰杰利的演奏速度很有节制，尊重作曲家的本意，给人感觉主人公爱德华极力想压制住内心情感却不可控制的爆发情感。巴克豪斯的演奏的速度明显快于米凯兰杰利的版本，尽显“狮王”风范，好似呈现了一个貌似情绪稳定但内心无比澎湃的主人公爱德华。古尔德演奏版本在速度上十分慢，与作曲家所标记的速度相差甚远，但是在这位~钢琴怪杰”的演奏中又能充分的感受到作品中主人公的忧郁、隐忍和诡异的情感。

造成异同的原因

同一首乐曲，三位钢琴演奏家却有着各自不同的演奏方式，同时也拥有各自的拥护者。三种版本有着各自的审美观，其中原因值得研究。

《d小调叙事曲》多重演奏版本存在的合理性

音乐具有多解性。不同的人在聆听某一作品时存在着理解的差异，同样，面对同一乐谱，不同的演奏家也有各自不同的理解或解释。这是由于：

第一，客观上，乐谱并不能将音响的所有信息完整记录不来，而怡恰又是那些遗漏给演奏家提供了二次创作的机会。谱面上的力度标记、速度标记标明作曲家在某些节点上必须要强调的，那些空隙处的细微变化是无法记录的（也是不必记录的）。正是谱面上的信息空缺导致了演奏家解释的多义性。在演奏中，不同演奏家共同遵守乐谱中的音高、节奏以及有记录的力度标记和速度标记，从而表现出他们的共同和共性，除此之外，他们以各自的理解
诠释着那所有的“空缺”，这是个性的张扬，是多彩的展示。正如耀斯所说“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独立自在的，对每个时代每一位读者都提供同样图景个体。它并不是一座独白式地宣告其超时代性质的纪念碑，而更像是一本乐谱，不断在它的读者中激起新的回响，并将作品从语词材料中解放出来，赋予其以现实的存在。”音乐表演也是如此，不改变音高节奏，但其演奏版本在不同时代不同的表演中发生变化，同时正是通过这些不同的演奏版本的存在，乐谱上的音响潜在可能性得到了最大挖掘，才展现出丰富的艺术光彩。

第二，艺术的本质特征之一是独创性、唯一性和不可模仿性，就如同“一千个人看哈姆雷特，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三位钢琴家在演奏同一作品时，各自选择了不同的力度或速度，恰恰体现了他们对同一作品的个性表达，他们成就了各自的艺术版本，宣示了各自的艺术理解。因此，在审美群体中，可能有众多巴克豪斯演奏版本的崇拜者，同样，也可能有一样多的米凯兰杰利或古尔德演奏版本的崇拜者，这是艺术个性特征的魅力所致，也是艺术个性特征合理存在的理由。假如说能够复制千万个霍洛维茨，这将会导致审美群体的审美疲劳和审美排斥，人们将无法接受艺术的雷同化现象。我们应该以积极的心态来欣赏每一个演奏版本，并且应该庆幸世界上有如此绚烂多彩的艺术版本，它们演绎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呈现出多个艺术视角，丰富着大众的艺术生活，美化着人们的精神世界。

演奏家不同的个人经历对演奏版本生成的影响

不同的人生经历必然影响着演奏家音乐的理解。不同环境、不同时代会造就不同的人群。在人的一生之中，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个性，以及认识的差异性，从而也会影响其行为方式。从上文比较的三个演奏家所演奏的版本来看，这与演奏家自身的经历、性格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巴克豪斯的演奏中，乐句街接紧凑、过渡圆滑自然、力度幅度变化大，速度也是三个版本中最快的。这种既具有狮王”风范的演奏与巴克豪斯本人的个性与经历有一定的关系。

巴克豪斯 1884 年出生于德国的莱比锡，母亲是一位业余的钢琴家，从小就学习钢琴课程。1891年，他跟随莱比锡音乐学院的钢琴教授 AloysLeckendorf 学习钢琴1898 年师承李斯特学生欧根?德尔贝，这位老师对巴克豪斯的影响很大。在他十一岁的时候遇见了勃拉姆斯，这场会面对巴克豪斯
来说具有深远的影响，而且他一生的演奏时也都与勃拉姆斯的音乐极为融合。1905年，巴克豪斯获得了鲁宾斯坦钢琴比赛的冠军。巴克豪斯对教学没有什么兴趣，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演奏，特别是独奏。即使是在纳粹执政时期也没有停止过演出，他还以纳粹临时战犯的身份为盟军演出过。巴克豪斯向来被视为莱比锡学派钢琴音乐的最后传人，因为他拥有扎实完整的演奏技巧、气势磅礴的触键以及细腻迷人的感情，所以一直有“钢琴狮王”的称号。因此，
巴克豪斯形成了独特的具有“狮王”风范的勃拉姆斯音乐演奏特点。他演奏《d小调叙事曲》整曲的力度变化频率很高，虽然整体力度不是最强的，但是力度的幅度变化却最大，虽然速度很快，但是中间的处理却十分细腻，给予人们一种热情、触电式、难以忘怀的震撼力。

米凯兰杰利的演奏呈现出音色清澄、干净，恰到好处地把握音色和声部层次的控制，有调理地处理整体与细节的关系，这种音响呈现方式与米凯兰杰利本人的严谨的个性和复杂的经历是分不开的。米凯兰杰利 1920 年生于意大利，早年就学于米兰音乐学院，在日内瓦国际音乐比赛中获奖，从此名声大震。米凯兰杰利在 40 年代初的传纪，与其说是一个艺术家的生活记录，不如说更像惊险影片中的故事情节。米凯兰杰利参加了反※※※的抵抗运动，他是一名※※战士，在一次空战中负伤。大战后，米凯兰杰利返回了音乐世界。他曾说〝我从来不为别人演奏，我弹琴仅仅为了自己。”米凯兰杰利的演奏是“自我弹奏”，他就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宗教仪式一样，要绝对的肃穆和充分的精神集中。米凯兰杰利经常临时取消音乐会，仍至改变甚至中断演出的日程安排，中途停止录音等。但是，实际上，米凯兰杰利这些举止都来源于他近乎苛刻的严格要求和对艺术极端负责的态度。在演奏这首乐曲时米凯兰杰利的演奏就完全把握了作曲家的风格与所想表达的感情：既有浪漫主义时期的夸张情感，又把握了古典主义的精髓——朴素、细腻。

如果说巴克豪斯的演奏充满“狮王”风范，米凯兰杰利的演奏严谨、理智，那么古尔德的演奏则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古尔德在演奏这首叙事曲的时候，速度和前两位演奏家相差十分大，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版本。

古尔德于 1932 年出生于加拿大多伦多，和其他音乐家一样，他的家庭音乐气氛浓厚。十岁之前，小古尔德一直跟随母亲学习钢琴，之后跟随多伦多音乐学院的圭雷若教授学习。这位教授对古尔德采用了不同寻常的教育方式：没有压制，没有强迫，在钢琴技术的具体问题上，允许古尔德与自己争辩，师生之间总是平等的讨论、交流，这 种富于创造和启发的教育方式对日后古尔德那种独特的演奏风格的形成，有巨大的影响。在录制这首叙事曲时他的那些准备也是与常人不同。“录音前，我从来没有弹过，甚至没有视奏过。录音前两个月，做出决定后，接连6个星期，我不断研究这些乐曲的谱子，对于如何处理逐渐心中有数；勃拉姆斯让想象力挣脱他的结构感和布局感，这在勃拉姆斯是极其少有的；也正因为如此，我终于找到合适的速度，至于练的时间，我只花了最后两个星期在琴上；弹琴不是靠手指，是靠脑子。”这一段话是古尔德在接受访谈的时候说的。其实不难看出，古尔德认为在演
奏之前需要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脑子里需要一个清晰的形象。古尔德的演奏速度很慢，但是在这样的慢速度里，他的演奏无比清晰，达到一种少有的高洁和纯净，音色极富魅力。

由上可见，演奏者的性格、 人生经历、艺术观等个性因素是造成多重版本的原因。从“心灵的真实性”来说，这些不同的版本并不存在着高低之分。

结语

本文选取由 Music &Arts 公司在1932 年录制的威廉?巴克豪斯 (WilhelmBackhaus )、DG公司在1981年录制的阿尔图罗?米凯兰杰利 (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的录音、SONY 公司在 1982 年录制的格伦?古尔德(Glenn Gould)的录音作为比较研究的对象，比较了三个版本的力度与速度的差异，其结论为：

从力度上看，米凯兰杰利与巴克豪斯所演奏的版本比较忠实于作品的原有标记。但是，两者之间又有明显不同。其力度形态轮廓基本一样，但幅度有所不同。巴克豪斯的演奏版本，在力度上表现得细腻圆顺，而巴克豪斯的演奏版本中的力度对比的非常大，使音响效果显得格外丰富，也让作品中的叙事性更加强烈。米凯兰杰利的演奏版本力度设置十分严谨，不仅整体力度强，在很多细节上也做了相应的变化，既有浪漫主义时期的夸张情感，又把
握了古典主义的精髓一朴素、细腻。古尔德一直被乐坛上称为“怪杰”，从忠实原作的演奏态度上来看他的版本是最具有距离感的，他的整体力度很弱，相对其他两个版本来说这位演奏家的演绎在音响上充满了夸张与神秘感。

从速度上看，巴克豪斯的演奏速度明显快于其他两位演奏家的速度，尽显“狮王”风范。米凯兰杰利的演奏速度很有节制，尊重作曲家本意。古尔德演奏版本在速度上十分慢，与作曲家所标记的速度相差远，但是在这位“钢琴怪杰”的演奏中又能充分的感受到作品中的悲剧性。

1982年10月4日，GG去世，在这一年中，他——

2月，录制brahms四首Ballads；
4月，指挥了贝多芬钢琴协奏曲第二号；
6月，录制brahms两首Rhapsody；
7月，指挥了一场Wagner
9月，最后一首录音作品，Strauss Sonata Op.5

Gould在世的最后一年，留给我们最多的不是Bach，而竟然是Brahms——演绎得已经很不像GG，有如神遣。

以下内容由 雕刻时光 于 2022-1-21 08:51 补充
试听地址：

巴克豪斯

米凯兰杰利

古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