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你是记者吗？”我遗憾地摇了摇头。汪老太失望地“哦”了一声，停了片刻，又嘀咕道：“是记者就好了，帮我们报道一下，那我们办证就有盼头了。”
正在为做晚课准备敬香的向居士，回头看了一眼我说：“我猜他应该不是记者，有记者来采访的话，县里的领导还不陪的吗？”
其实，我进寺就向二位老太说明了来意，也表明了身份。或许，是她们忘了。或许，是她们盼记者心切，打心里希望我是记者。这段对话，让我的心里很不好受，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堵在胸口，很闷，也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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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禅林寺的居士多是寺周边村子里的老人，“70岁以下的没几个，64岁的向多菊居士算是最年轻的”。没和尚住庙，我们就要轮流到庙里来值班，清早出门来开寺门，添油点灯，敬香拜佛。傍晚，做完晚课，收拾停当，再锁门回家。“庙里没个人长住，夜里熄灯瞎火的，显得多冷清啊？”向多菊老太端了一个瓷茶壶，边清理早晨敬给菩萨的茶水，边对我说：“哪么办呢？抽得开身的几个老人，胆子很小，不敢一个人住在庙里。胆子大点的，家里有事脱不了身。”说到此，她见刚才添了油的灯快要熄灭了，用镊子小心地将灯芯拨了拨。汪老太见向居士话未说完，解释道：“拨灯芯时，说不得话，哈的气会把灯吹熄。”她接着向居士的话题继续说：“向家姐儿家里的老倌子高血压，离不得人。我呢，家里也要照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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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现在最麻烦的是办不下来国家承认的宗教场所许可证。没得证，就是黑户，就是非法信教。一年前，我们请了一名和尚住庙，受了大戒的僧人。他是我们请太阳山普光寺的方丈旦领师傅介绍的，俺这小庙来个长住和尚，很不容易。他来后，我们几个头人觉得这庙有希望了，法事也正规了，来庙里烧香的人也多了。可是，宗教局的领导硬是把他调走了，说和尚在非法寺庙住就是非法传教。前天走的，和尚一走，我们这十几个老婆子心里就没着没落了，总觉得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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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汪老太的家就在马路对面，她的三个儿子也都修了宽敞亮堂的楼房，她说：“他们兄弟团结，妯娌和睦，都很支持我信教礼佛。”12年前，向多菊和汪国秀邀了夹堤与樟柳两个村的10多名老人，合计修庙拜佛。当时，他们想花个几千块建一座小庙，汪老太的儿子听说后，对母亲说“别个修个土地庙，也不止几千块”。于是，大伙每人凑了几千块，挨近公路边建了一座庙。“庙修起没几年，乡里干部说庙修在高速公路出口上了，要拆了重建。我们几个老人找到乡※※去说理，问他们怎么不早说，省得花那些冤枉钱。他们一口咬定庙是非法建筑，得服从※※建设的大局，就把我们打发了。而今的这座庙是※※拨的地，2010年重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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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汪国秀老人是54年前从城南嫁到澧澹的，“我自个没文化，不识字，就想找个有文化的男人。别个给我介绍对象时，一说是个高中毕业生，我心里就有个谱了。他人很聪明，农村里的手艺他看一眼就会了。是个热心人，别个家里差劳力缺人手的，随叫随到。是个老实人，从来不干昧良心的事。老倌子说话很有趣，脾气又好，他比我小2岁，喊我都是姐姐前、姐姐后的，亲热得不得了。可惜，好人命不长，50岁那年患肝癌走了。”说起去世20年的老伴，汪老太仍是一脸的幸福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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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老庙的弥勒殿外有一块溜光锃亮的大石头，有三张门板那么大，平平整整的，旁边有一棵几人抱的大樟树。一到夏天，村里的小孩就到那石头上玩，抓石子、斗蛐蛐、玩知了。一天傍晚，我在石头上睡着了，大人找遍了村里的旮旮旯旯，喊哑了嗓子，也没找到。直到半夜时分，庙里的※※※起来敲钟念经，看见石板上还睡了一个孩儿，才叫醒我，送我回亲戚家。”汪老太看着马路上穿梭不停的汽车，目光空洞地说：“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全变了，原来这一片好大一根根的大树，都被砍去大炼钢铁了。老庙是※※时毁的，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一群年轻人一把火烧了，从天黑烧到天亮。村里没一个人出来救火，远远地看着它慢慢地化成一堆灰。那个年代，烧庙是破四旧，哪个敢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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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因寺庙经济的拮据，而无法让沉于塘底的石碑重见天日，二位寺庙主事头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后，陷入了短时的沉默。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我走到斋堂边的一个磉凳边，转移话题：“这么悠久※※的寺庙，是怎么毁了的？”汪老太的情绪瞬间被激活，她弓下身子摸了摸青石磉凳，说：“我娘家是澧县城南的，走路也就个把小时的样子，小时候到澧澹走亲戚，常来庙里玩。”她指了指庙前的公路说：“老庙占地有10多亩，三进两殿的格局，公路边是山门，往后就是弥勒殿，我们站的地方是大雄宝殿，两边是客堂、斋堂、厨房和寮房，能住几十个修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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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听我说“不到300年”，正在殿内忙活的汪老太急了，连忙跑出来质问：“你一眼哪么就把俺这庙的年份看少了一个零？”我引她看碑文，她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没读过书，只认得几个简单字。”我依碑文告诉她，禅林寺是乾隆二十七年重修，始建于哪一年，还难以定断。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叫来向老太：“我记得老庙有三块碑的，有一块被※※拉去打猪槽了，老庙前堰塘里丢了一块，这块是做沟渠过桥的。入冬后，他们放水收鱼时，俺请几个人把堰塘那块碑捞起来，要得不？”向老太伸手将彩条布拉下盖好石碑，说：“那块碑比这块大多了，不请起重机怎么得动？就庙里而今的情况，哪么请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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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向老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寺大殿自言自语：“哎~~，有关系的捎句话去就批了。我们这好几千年的古庙，怎么就成了非法寺庙呢？”我随她出门，纠正她的说法，“汉传佛教是从古印度传入中国的，从目前掌握的史料判断应该是2000年的样子，你们这座寺庙，怎么说也不可能好几千年”。她瞪大眼睛惊讶地看了眼我，带我到大殿走廊边，撩起遮盖在一块石碑上的彩条布，说：“这上头说得清清白白，几千年。”我弯腰仔细察看石碑上的文字，这是一块乾隆二十七年“重修禅林”时的信男善女功德碑，只记录了捐资人及所捐钱款数，并未提及寺庙※※。我指着石碑上的“乾隆二十七年立”几字说：“这块碑立于1762年，距今不到3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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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说到钱，满头花白银发的向多菊居士忧心忡忡。她告诉我，禅林寺建起13年了，还是一座没有到县宗教局备案的非法寺庙。“我们几个老太太去了好多次，刚开始他们说庙建在国家规划的公路上了，移了才能批。大前年，我们按县里指定的地方重修了寺庙，再去报，又说这样的手续不齐，那样的资料不全，不让办。我们几个老太太晓得么得，不是文盲，就是只读了2、3年书的。好不容易请人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又说我们办迟了，要罚款，说要交2万块钱才能把证办下来。”向居士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挂着两把锁的功德箱，说：“寺庙里的钱都是敬香的婆婆姥姥一角一块的功德钱。修这座寺庙花了15万块钱，而今我们这些头人都还背了一身债，哪里拿得出2万块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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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向居士低垂着头走进寺庙大殿，对正在扫地的汪国秀居士说：“没得法，硬要200块。你不给，他就不走啊，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得还为50块钱结个仇吗？”汪居士抬头看了看满脸蒙尘的菩萨说：“这几年，工钱涨得太狠了。过几天，俺一起把几个老婆子召集到庙里来，抹扫一次，让菩萨也过一个清净年。”
64岁的向多菊和71岁的汪国秀是禅林寺的住家居士，“在庙里牵个头、主个事，算是头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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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这个小气鬼，人情话也没得一句。”检瓦匠嘀咕了一句，便将摩托熄火，耐心地等待向多菊居士进寺取钱。他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一支烟在打火机上顿了顿，才叼在嘴边点燃。一支烟抽完时，向居士拿着50块钱过来了，他接过钱，不好意思地说：“向家奶奶，俺俩都是夹堤人，一口井里吃水的，你莫怪我小气，3个人550块哪么分？我就只好让他们俩各拿200走了，俺做苦力的，挣个钱不容易。”
向居士招了招手，说：“好了，莫说了。只要你的瓦检得好，就好。春上一落雨，把菩萨打湿了，那我就喊你再来返工的啊。”检瓦匠再次发动摩托，说：“看您老说到哪里去了，不是我吹，别个保修一年，我检的瓦包你三年滴水不漏。”说完，一溜烟地飞奔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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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湖南澧县澧澹乡禅林寺】

当我赶到澧县澧澹乡禅林寺时，太阳已偏西。
一群山羊被它们的主人用一根细长的竹竿赶到了禅林寺后的澧水大堤上。几只顽皮的小羊，因为贪玩未吃饱，低头啃着大堤上的马盘根，怎么也不肯随头羊归栏。一头饱暖思淫欲的公羊，无聊地绕庙转了一圈后，纵身爬到了它心仪的母羊背上，竟想在佛教圣地行那苟且之事。母羊回头瞟了眼后背的公羊，发现不是自己的情郎，一扭屁股将其掀下。这一幕，被正在组织队伍的头羊看见了，它扬蹄飞奔而至，一头撞向那头目无领导的公羊。“啪”的一声，羊头相撞，羊角相抵，情敌之仇，你死我活。两羊的战争惊动了坐在一旁抽烟的羊倌，他跑过来一羊两鞭子，骂道：“给老子往死里打，触死一个，老子明朝下酒。”
正在禅林寺前坪发动摩托的检瓦匠一脚踮地，回头对羊倌喊了一声：“汪老倌，喝酒算我一个啊。”羊倌汪老汉并没有听见检瓦匠的喊话，自顾赶羊归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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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说的过了。感谢一路相伴。

狼老师，很喜欢您最近拍摄的片子，全面介绍一个寺庙的所见所闻所感，朴实而又有变化，构图严谨，表现到位。更喜欢您的文章，轻松流畅不矫情，真实而不刻板。继续关注您的帖子。

【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我们三人坐在寺庙外聊了一会儿，佘师傅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起身要走：“俺要回去了，来的时候就说到庙里来看鬼的，还不回的话，老婆子还以为俺被鬼抓去吃了。”我也收拾摄影包，与熊师傅握手作别，转身对佘师傅说：“俺这鬼送送你，莫你真的在路上被别的鬼吃了，你老伴栽到我身上，找我赔人，我哪么赔得起。”
又是一阵笑声，在小庙的上空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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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熊师傅顺手将抹布搭在一把椅子背上，伸手去关门却找不到门在哪里，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硬是记不住客堂装的是电动卷闸门，手里拿着遥控钥匙还到处摸门。”熊师傅的举动，令我和佘师傅忍俊不禁。佘师傅取笑道：“别个就是没用你那块抹布啊，你怎么就伤心成这样子呢？弄不好他明朝会专门来找你借抹布的。”话音刚落，橘子林边就出现了轰鸣的摩托车声，果然是刚才那位，他一脚踮地，对我们说：“抹布呢？还是擦一下，这很不好看。”熊师傅只得再次打开客堂，佘师傅抿着嘴将抹布递给中年男子。男子走后，我们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熊师傅自嘲道：“我以为只有我的记性不好，哪里晓得还有更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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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中年男子拜完土地菩萨，跨上摩托车才发现他那黑色裤腿的膝盖处印了二块圆圆的黄泥痕迹，下车拍打，泥痕依旧。男子跟着熊师傅进客堂取抹布擦拭时，发现客堂供奉有龙王、财神和土地爷，立马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得罪，得罪，三位神仙别介意，小的有眼无珠没有看见您在这里，向您请罪了。”男子敬完三尊菩萨，起身出门骑上摩托一溜烟地走了，熊师傅还提着一块沾了水的抹布呆呆地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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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出门在外多年，我每到一地都要拜一拜当地的菩萨。菩萨是保平安的，人一生求个什么，平平安安才是福啊。”中年男子拜完菩萨，站在原地望着天转了一圈，才问我们东边在哪个方向，熊师傅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高大椿树，男子立即向东方鞠躬三次，“我这是拜天神”。他又问“土地菩萨在哪里”，熊师傅又扬手指了指旗台边的土地庙，男子小跑过去，扑通一声跪下三叩首。佘师傅模仿着中年人说话的口吻说：“他这是拜土地。”我们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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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和尚都是游走他乡，四海为家的。在一座庙里住久了，和周围的人熟悉了，大家摸清和尚的底细了，你说那经还怎么念啊。”我们说话时，一位东北的中年男子骑摩托车来庙里敬香，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插话道。我笑着问他：“那你还到庙里来烧香？”他站在大殿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很认真地说：“我拜的是菩萨，不是和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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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还是那三个江苏的和尚吧，今朝怎么都没在庙里呀？”佘师傅见庙里没有僧人，好奇地在寮房外的窗户边向内瞄。
“你不晓得啊，那三个江苏师傅一个月前就走了，接手的也是江苏盐城的一个和尚，三十来岁。前天，他回江苏老家为他妈妈上坟立碑去了，明天是他妈妈的周年祭。”熊师傅拿出钥匙打开客堂，引我和佘师傅进客堂，说：“你们坐，我去家里提瓶开水泡杯茶。”
我和佘师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别忙活了，我们就走的。”
佘师傅听说三位师傅都走了，叹了口气：“真是流水的和尚，铁打的庙。耀成师傅我认得，他人很好，见面还能聊几句。”
“他很和善，心肠好。他这个常德号码还打得通，有事你可以打电话的。”因熊师傅就住在庙旁边，加上老伴是庙里的居士，庙里的僧人就在他家搭餐，二老与和尚的关系很好，也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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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哎，佘老倌来了，他小时候在庙里读过书，你问他。”戴了一顶鸭舌帽的佘佰堂，也是听说佘大妈撞见鬼了，才到庙里来看个究竟的。“要说兴隆寺的※※，我不是很清楚。我在庙里读书的时候，和尚都被赶跑了，有个年纪大的和尚，没地方去，就住到街上的一个茅草棚里，还没活到※※就死了。”他带我走到橘子园边，指着高速公路说：“这半边山都是寺庙的地方，老庙的山门在下面的公路边，橘林这里是弥勒殿，后面才是观音殿。当年，百多名学生在殿里上课，在斋饭吃饭，在寮房住宿，先生就住在观音殿旁边的方丈屋里。那时候管事的先生，是个透顶的光头，怕我们喊他和尚先生，常年戴一顶帽子，大热天也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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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石碑上有几处表述不清晰，我问正在开门的熊师傅，他告诉我，菖蒲是常德通往四川、贵州的驿路上的一个重要驿站，自此西行便是崇山峻岭，深沟险隘。常德那边地势开阔平坦，一路上民房较多，还走得夜路。从这里到湘西、怀化一带，人烟稀少，土匪经常出没。赶路的、运货的、跑江湖的，都会在菖蒲过一夜。据说，明朝前这里只有一座很小的土地庙，路人敬了土地菩萨，就会捐点功德钱放在驿站。过往的商人一路平安回程时，也会在菖蒲落脚还愿。当时，驿站的驿承很忙，就委托旁边开饭馆的女居士佘老太用功德钱建一座庙，佘居士是一位乐善好德的寡妇，她不仅花了5年时间建庙，还搭进开饭馆赚的所有钱，庙建起她就因劳累过度而去世了，人们为了纪念她就将寺庙命名为兴隆庵。“是不是曾经有尼姑在这里修行，我不知道，反正我小时候只看见庙里有和尚，没得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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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寺大殿前一块功德碑已镌刻完工，简单介绍了兴隆寺的※※，“古寺原名兴隆庵，坐落于桃源县热市镇菖蒲风水龙脉要塞棠梨岗，始建于元末明初洪武三年”，老庙曾是“殿堂、牌楼、六角亭雕梁画栋，红墙碧瓦，气势非凡，香火鼎盛，灵气逼人”，也记载了其兴衰历程，“在※※时期，改为明月乡第五保国民小学，后毁于※※※※，以及解放后的※※※、※※※※※”。直到2005年，菖蒲的佘银清、佘明龙、徐鹤庭、刘单树、皮华清等居士，领头发心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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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大白天的，有什么鬼啊？我才不信，就来看看。”老人叫熊次云，“今年已经在吃70岁的饭”，就住在庙旁的一间民房里，老伴信佛，是兴隆寺的住家居士。每当庙里僧人有事外出，人们要烧一炷香、拜一拜菩萨时，就会请他开门。他说：“我不信教，家里有一个人信就可以了，菩萨保佑她的时候，还不是连我也一块保佑了啊。俩老都信，俺那屋不也就成了一座庙了吗？”临了，他主动提出“我去拿钥匙，你进庙看看”，说完就往菜地旁的一幢民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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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一个老师啊，我就说坏人怎么跑到庙里来。”他对我的供词还算满意，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是照相的时，他的回答让我俩捧腹大笑。“刚才，在山那边挖地的佘家姨妈到庙里上厕所，听到橘子林里有响动，接着就看见了一身黑的你，还以为碰到黑熊了，吓得一泡尿都憋回去了。”他笑得前合后仰，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说：“你不是说是照相的吗？她不信，哪个照相的钻到橘子林里去的，这庙里鬼都没得，照么得？心想该不会是碰到鬼了吧。她越想越不对头，地里的锄头都不要了，跑到镇上喊我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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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橘子树杂乱的枝叶几乎紧贴地面，我是由弓腰到下蹲，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也没拍出一张理想的照片。折腾了十多分钟，我从橘林出来拍打身上尘土时，一位花白头发的※※背着手向我靠近，我要上前招呼，他先发问：“照相的吧。”我虽笑着点头，但心中不解：他是怎么知道的？相机放进摄影包了，包在橘子林旁的草丛里，身上也未穿摄影背心。老人继续追问，我的籍贯、单位、职业以及来的目的，我一一作答，顺带将他还没来得及问的一并坦白。猜想，警惕性这么高的老人，年轻时应该在派出所干过预审，或当过大队民兵营长，抓过※※※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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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闲居无语兄弟的祝福。不敢谈境界，就当是一种填充业余生活时间的方式吧，自得其乐。

一个人享受这种别人看起来的“无聊寂寞”是摄影人的至高境界。祝好！

【20131110湖南桃源县热市镇菖蒲村兴隆寺】

上到小山半坡，就望见了兴隆寺，从光鲜的油漆看出寺庙为近年新建的。殿大门紧锁，其上的牌匾书“兴隆庵”三字，难道这是一座尼姑庵？可是，无论是介绍我来的朋友，还是菖蒲本地人，都说这是一座寺庙。而且，刚才带路的小伙子说住寺的是和尚，并非尼姑。我趴在寮房的窗户边向内看，从屋里摆放着的器物与衲衣判断，这应该是和尚的住所。
山顶的寺庙，距山坡边的高速公路不过十多米远，呼啸而过的汽车产生的噪音很大。极目远眺，青山环抱中的菖蒲村尽收眼底，风景如画。
四下无人，我钻进寺前坪的一片橘子林中，伺机寻个好机位拍张寺庙全景。刚蹲下，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哪一个啊”，差点吓掉了我手中的相机。我回头，一位老年妇女站在5米开外，皱眉、瞥嘴、双手叉腰。我机械地将面部肌肉向上扯了扯，难为情地笑着回答：“拍照片的，没摘橘子。”她的表情稍微松弛些了，说：“你拍照片，钻到橘子树里去搞么得。黑乎乎的一坨，把我会吓死。”终于明白了，我穿着黑衣黑裤端着黑相机在橘子树下选点定位，移动时擦得树叶絮絮梭梭的响，在这寺庙旁边，着实能吓得到人。若是傍晚，估计老人的魂都会被我吓掉。我钻出来正要上前赔礼道歉，老妇人三步并作两步的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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